第七十七章 蝶花美人图下三(第9页)
他们在州府衙门一间静室询问鞠益满,粉香也被带到。
程柏与柳知没露面,坐在屏风后观审。
鞠益满已知粉香之事被查出,表现得十分平静,闭上双眼,喉头跳动几下,虚弱道:“不错,草民确与粉香姑娘有来往。但我今生挚爱之人,唯有福妹。”
粉香泪流满面:“都座,各位大人,奴敢对天发誓,鞠相公不过是因为寂寞,方才找奴与他说话解闷罢了,再无其他……”
鞠益满凄然一笑:“可,如今这般解释,大人们也未必信吧……我便是将心挖出来,又有谁信?”
史都尉正色:“某对二位之情毫无兴趣,只想问两件事。第一,鞠相公声称,十月十二下午申时,你独自在家中,可有证人?粉香姑娘那时在做什么?”
鞠益满面无表情道:“那日三个孩子去了他们外婆家,吕妈妈也不在,确实只有草民独自在家,无人可作证。粉香姑娘当日并未到寒舍。”
粉香道:“奴先前已同诸位差爷说过,十月十二,奴陪着莺期姑娘在城北樊员外家侍宴,夜半直接回了楼里。十三十四两日都在楼中,未有外出。许多人皆可为证。”
鞠益满再凄然道:“都座与先生若觉得是草民可疑,只管将草民拿下。草民情愿住进大牢。若杀福妹之凶手终不得落网,我也可快快去见她,免得她孤单。”
几个小兵暗中扯住史都尉,防他扑上去拆开这块圣洁的牌坊。
白如依开口道:“都座与府衙依律办事,绝不会令凶犯脱逃,也不会冤枉无辜。二位的私事,你们想见谁,与案情无关,都座与衙门亦不会过问或干涉。在下一介闲人,更无权理会。唯有第二个问题想请教——”
他凝视鞠益满的双目。
“鞠相公,尊夫人遇害时身穿的蝶花衫裙,是你所送?”
鞠益满点头:“对,娘子……好久不舍得买新衣服,我见这块衣料美丽,特别衬她,就买了。”
白如依视线在他面上一转:“相公的私房钱真是不少,请粉香姑娘谈了这么多次心,还能买得如此贵的料子。不过,我们查了锦华庄所有店铺的账目,都没查到相公买下这块布料的记录。”
计福妹遇害时穿着的蝶花裙所用是上等锦料,锦华庄的账目记录非常清晰,尤其是这样的贵价布料,售出年月、购者姓名住址或外地哪里来的都有记录,即便姓名地址不知详细,也会标注购者是男是女和大概年纪。
翻遍锦华庄所有店铺九月的记录,都没有鞠益满的名字。
鞠益满下唇微动,粉香抢道:“锦华庄的布料十分难买,门店外需排老长的队,但有代买倒卖的,或鞠相公是从倒卖的贩子手中买的?”
白如依道:“锦华庄的蝶花料仿货太多,所以每幅布料上都有暗记。尤其贵价料,每卷料上的暗记都不同。记账时亦会记录下暗记与布匹号,防有人拿假料或次料诬赖店铺闹事。衙门请锦华庄的掌柜过来辨认了计夫人所穿裙裳的衣料,巧得是,这卷布料多被韦员外家买下。只有数尺售与一位女子。这位女子自称姓贾。不过,铺子的掌柜认识她,所以账册上写着,「眷春楼粉香,称贾氏」。”
粉香咬住唇,浑身瑟瑟:“不错,是奴家买的。”
鞠益满再闭了闭眼:“是草民托粉香姑娘所购。”
史都尉肃然问:“确实是你让她代买?”
鞠益满道:“是。”
史都尉再问:“你让粉香姑娘代你买了几块衣料?”
鞠益满道:“只有一块。”
史都尉又问:“什么颜色?”
鞠益满道:“娘子她穿红色或银红色最美,草民原本托粉香姑娘买这两样颜色,但因铺中无货,粉香姑娘买了松花色。裁缝铺子那边是做过我家娘子衣裳的老店,草民亲自送过去的……”
他虚弱说完这些,又大咳数声,吐出几口血,摇摇似站立不稳。
粉香面露不忍,上前搀扶他,仰头望向史都尉和白如依。
“鞠相公想让计姐姐开心,但他身子实在虚弱,方才托奴代买。都座和大人却因此怀疑他是杀人的凶犯,实在……奴斗胆说一句,很多事不像表面看来那般。譬如,都座和先生都认定鞠相公是位负义的郎君,实则他待计姐姐的深情,奴看了亦不禁感慨叹息。反是计姐姐,从来都没……”
鞠益满大喝一声:“住口!”一把甩开粉香的手,力道太大没站稳,打了个踉跄,又大咳起来。
“都座……咳咳,和先生,请勿听她胡言,咳咳咳……”
白如依挑了挑眉。屏风后的程柏向小兵示意,几个亲兵立刻搀扶住鞠益满,又朝史都尉打眼色。
史都尉凝视粉香:“当下虽不是堂审,但有些话说了,就不能只说半截。你需如实全部交待。”
粉香似是不敢看鞠益满,扑通跪倒在地,在鞠益满的咳嗽与虚弱怒吼声中道:“禀都座,计家姐姐从来都没真心喜欢过鞠相公。她心里只有米家公子,因米家公子不幸病故,她心灰意冷,才,才会嫁给鞠相公……”
鞠益满颈上青筋暴起,低吼一声,似一口血堵在喉咙里,浑身抖个不停。
史都尉皱眉:“米家公子不是计氏妹妹的相公么,他好端端的,哪有亡故了?”
粉香道:“米家又不止一位公子。世人都谣传,计姐姐的妹妹抢了计姐姐的男人,嫁进了米家,其实并非如此。喜欢计姐姐的,是计姐姐妹夫的兄长,不幸得病死了。都座不信,可以去查。计姐姐与她妹妹十分亲厚,若真是她妹妹抢了她的男人,怎会如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