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5白家老宅二(第3页)
沈千秋动作很利索,站在梯子上头,把最上面那一栏的书都挪到书架顶上。再一低头,就看到原本应该是书架壁的地方空了一块,延伸进后头的墙壁里。她愣了一下,就又听白爷爷开了口:“那里面的东西,你拿出来。”
沈千秋依言把东西拿出来,又把书依样摆回原位,这才捧着东西下了梯子。
白肆早就坐不住了,只不过爷爷那目光跟刀子似的,明令禁止他上前帮忙。眼看沈千秋稳稳当当下了梯子,这才放下心,略松了口气。
当然,这样的举动又收获了白爷爷的一枚白眼。
沈千秋走回两人身边,坐下来。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,是个很旧的档案袋,暗黄色的牛皮纸,大概年头久了,轻轻一碰都有些酥脆。
她抬起头看向白爷爷,爷爷也正盯着她:“这些,就是你一直想找到的东西。”
沈千秋这回是真呆住了。她想找……的东西,白爷爷怎么会知道呢?
白爷爷牵了牵嘴角,显然,沈千秋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还是让他心情很愉悦的:“你当初走得那么急,卖房子被人坑了也一声不吭地走掉。大学考取了公安大学,每年回平城来都要去一趟你父亲的陵园。你想找什么,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挺明白的。”
沈千秋哑然,她以为白肆是目前最知情的人,却没想到真正知道最多的那位,其实是白肆的爷爷。
她不敢去看白肆的眼睛,垂着头说:“我只是……想知道当年的真相。”
白爷爷笑了笑,拄着拐叹了口气:“想知道真相,不是什么错儿。可老话说得好,‘拔出萝卜带出泥’,有时,为了拔出那棵想要的萝卜,带出来的还不是一般的淤泥啊。”说到这儿,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脚,说,“也是年纪大了,昨晚被那小毛贼吓了一跳,就崴到了脚。我让老关对外说是夜里下雨,受了点惊吓。”
老关指的就是管家爷爷。
白爷爷说得轻松,白肆却是心中悚然:“爷爷,您是说昨晚有人进了你的房间,想偷东西?”大概一时间联想到许多问题,他向来俊美的脸上也染了一层阴霾,“是什么人?他怎么闯进来的,小黑都没半点动静?爷爷,他……”
白爷爷摆了摆手,又朝沈千秋手里的档案袋努了努嘴:“就是为了这个。”
白肆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:“是因为我爸的事?”
白爷爷沉默片刻,才说:“这个档案袋,是当初沈家丫头走了以后,我让人从他家院子的那棵梨树底下挖出来的。”他抬起眼,看着沈千秋,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歉意,“沈丫头,你当初走的时候,一定以为白肆妈妈还有我这个老头子,都很不待见你吧?”
沈千秋微微一怔,抿着唇点了点头。她那天为父亲送葬归来,就见那个自称姓唐名虹的红裙女人带着一群地痞占了自家院子。可院子明明是她属意卖给白肆的母亲唐虹的,签了合同盖了章,却没想到人家搬出来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,二话不说占了房子就赶她走。
她本没想那么仓促离开,毕竟父亲才过世不到两天,家里许多东西也来不及收拾。可她那时才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,又没有其他长辈帮忙操持,她能怎么办?那时她年纪再小,再涉世未深,也知道自己这是入了人家的套,想反悔也不能了。她自己做的决定签的字,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所有后果都自己一个人扛下来。
那天,她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匆匆离开,那种绝望如同一个不灭的烙印,死死钉在她的心里。沈千秋就是想忘也忘不掉。
为什么她见到白肆的第一反应就是跑,为什么她始终对白肆表现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抗拒,为什么……明明自己也心动了,却还是不敢接纳眼前这个人。不单因为年龄,也不单因为两个人父亲当年不明不白的死,更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狼狈离开,是白家长辈一手操纵的。
年龄差距可以靠时间来补,当年的谜团可以靠两个人一起努力去解,可白肆母亲以及白爷爷当年对她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,才真正让沈千秋冷了血寒了心。
她和白肆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了,新愁旧怨,牵扯不清。
白爷爷看她垂眸不语,眼睫却濡湿了,紧咬着牙也不想掉下泪来的样子,叹了口气说:“白肆妈妈不喜欢你,也不愿意你和白肆有来往,这些我是知道的。”
“爷爷,您——”这件事白肆早从李三川调查的资料里知晓,可他一直没想点透。他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,就是为了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沈千秋明白,他是他,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。唐虹当年对她的不好,他会在未来的无数岁月弥补回来。可没想到才回到老宅,就被白爷爷把这件事捅了出来。
从刚刚起沈千秋就不敢看他的眼睛,白肆心焦气躁,忍不住想出声阻止白爷爷,却被爷爷一个眼神阻止住。
白肆攥着拳头想起身,哪知白爷爷用拐杖狠狠一捶地砖,瞪了他一眼:“坐下!我话还没说完!”
白肆梗着脖子坐下:“爷爷,我知道您想说什么。沈千秋,我也把话说清楚,我妈是我妈,我是我。她不喜欢你是她的事,但打算跟你过一辈子的是我!”他见沈千秋头都不抬,语气也有些慌了,“你能不能看着我,好好听我说话?”
白爷爷气得直接拿拐杖敲他的腿:“你个臭小子,抢我的话!跟你老子一个德行!”
“爷爷!”白肆急了,“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,我怕我不把话说清楚,她又跑了!”
白爷爷瞪了他一眼,转过脸看沈千秋:“沈丫头,你抬起头,看着爷爷。”
白肆和白爷爷的争吵沈千秋都听在耳中,当年的事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提起,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松松在白家祖孙两代人面前揭开。那感觉如同对着人展示一个刚刚痊愈的疮疤,疼是不怎么疼了,只是依旧难堪得厉害。
她抬起眼看着白爷爷,就见对方看着她的目光也是五味陈杂,神色难辨:“当年白肆妈妈设个套把你赶走,这件事做得很不对,也不光彩。可我没拦着她,我也做错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我是没想到你一个丫头家会这么固执,甚至为了你爸爸当年的事,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干起了刑警。”
说着,他扫了白肆一眼:“站起来。”
白肆一个激灵,看明白爷爷眼睛里的神色后,“腾”地一下站起来,还往沈千秋那边挪了两步:“爷爷。”
白爷爷说:“沈丫头,我当初放任白肆妈妈那么做,是不想你小小年纪被牵扯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。”他垂下眼,望着档案袋,嘴边浮起一个有些嘲弄的笑,“但现在你长大了,也有能力去调查这件事情了,我现在就把这件东西还给你。”
沈千秋身子一震,看向白爷爷,就见他又用拐杖敲了一下白肆的小腿,笑着说:“还有我家这不成器的臭小子,也一并给你。你看你是想拿他当出气筒,还是其他什么的,都随你。”
“爷爷……”沈千秋嗫嚅着,“我……”
白爷爷眯上眼睛,笑了笑:“年纪大了,说会儿话就觉得累。你们去院子里逛逛,待会儿骨头汤做好了,记得喊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