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曹承(第1页)
曹将军,关内征发的傜役已经入营。”
身着铠甲的士卒毕恭毕敬的半跪,拱手相报。
一位花白须发的老者端坐在宽敞的大帐内,正低头书写着一块儿竹节。清瘦的面庞因年岁的增长而愈发威严,苍劲的字迹不因白发的孳生而有丝毫歪斜。
报信的士卒被曹承的气势震慑,跪在地上如同一尊雕塑,哪里敢动弹半分。
曹承搁下手中的狼毫笔,长呼一口浊气,吹了吹最后一丝尚未干透的墨迹,起身离开了案前。
“交三千给青云,一千给青风,剩下的送到武库去。再把这个拿去给李无息,告诉他粮草若再有失,休怪我不顾舅甥情分。”
“是”
士卒接了将令,起身走出营帐。
“曹衍”
一名容貌俊朗的少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,俯首听令。
“庆城主在军中住了多久了?”
曹衍掰掰指头
“三日”
“去把他请来,他若是问起来就说我这两天在忙加固营寨的事儿。”
“是,伯父”
曹承瞪了他一眼,怒气十足的问道
“你叫我什么?”
曹衍这才发觉说错了话,连忙一巴掌抽在自己嘴上
“曹将军,是属下疏忽。”
“滚吧!”
曹承不耐烦的挥挥手,在军营中听到家族成员这样随意的称呼,已经让他怒火中烧。
他带兵整整四十载,从来都是纪律严明,这使得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军队有半分散漫。
家族里的晚辈却是个顶个的不成器,外甥李无息押送军粮竟无故拖延,二十万大军险些断粮,若没有这层亲戚关系存在,曹承早把他的头砍下来吊在大帐外头了;再说那侄子曹衍,虽和曹承极为亲密,但对军中之事一窍不通,难堪大用,只好把他留在身边做些跑腿儿送信的差事。如此说来族中最优秀的晚辈竟是曹婉,经史武略兼备,除去有些任性外再无缺点,可惜终究是一介女流。
曹承使唤门口的侍卫拿来一套精致的茶具,亲手摆开。又从案旁的檀木柜里取出半包茶叶,冲出两杯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茶。他转动手上明晃晃的金色扳指,走到了那盘由黄沙构成的国度前,低头思索着。
呼儿河从北向南贯穿两国边境,而河东西两侧各有绵延的山脉阻隔,只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。曹承初到时,这条咽喉要道被陈兵牢牢把控,进而控制了关外的大片平原,若非曲风关天险尚在,陈兵南下再无顾虑矣!
他一直想不明白陈王的奴隶军队为何如此强大,又是如何控制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。直到细作传来消息,原来累积割下三对耳朵便可脱离奴隶身份,编入户籍,那些奴隶早被欺压习惯,只要给点儿脱离苦海的希望他们便掀不起什么风浪。
曹承先是修上一封降书,说自己年老体衰不能征战,约定关外平原皆归陈王所有,赔付陈兵两万金羽,但他们须止步于关外,以保全自己的爵位。怕敌军起疑,他甚至拿着襄王的黄钺起誓,又收买奴隶头子,让降书直达陈王案前,然后收拢败军退回关内,只派人驻守曲风关,陈王攻不进来只能纳降。
曹承素知北方军中有许多陈王的内应,但他并未清算这些吃里扒外的渣滓。只等到麦子成熟,陈兵刈收之时,曹承从万里之外调来自家精锐,清晨出关,一日之内便重新控制了呼儿谷。
陈王大发雷霆,败逃的陈国将领和奴隶士兵被他统统烹杀,那些被他们裹挟带走的百姓更是活得不如牲口。
不过这不是曹承需要考虑的问题,如今收回了呼儿谷,便有了一座天然的屏障,只要把守住呼儿河,任陈王有天大的能耐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外头。
曹承操心的是如何进一步收回北方的失地,虽然呼儿谷一战歼灭不少敌军,但并未伤其根基,北方仍有千里沃野处在陈王的统治之下,不过好在这一战稍稍提振了低沉的士气,攻守之势已悄然易形。
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曹承慷慨立誓,羽林军于城外列队十里。
去年今日,大河沿岸,君臣二人执手相望,天子泣曰:“孤有负先王重托,用人不当致使山河沦丧,而今事急,不得已请将军出山。”曹承对曰:“末将必复国土,若不能胜,甘从军法。”天子解剑赐承:“将军所需一切物事,可自行调配,如有不从者,先斩后奏。”曹承伏地谢恩,天子折柳相赠:“此去金州遥遥三千里,请将军务必保重贵体。如你我君臣宏愿能成,来年京都再会春风……”
那是他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,而这一年来的忍辱负重也终于结束,前线的捷报估摸着已经到了天子的大殿上,但大业未成,曹承不能离开这里。
曹承握紧了腰间的宝剑,望向沙盘的眼神满是决绝。